人の世のものとは见へぬ桜の花

*闲来无事存个档而已
CPPid:22150/酒歌

[策佛]南柯

 

 

【一】

李庭池第一次上少林,是为问水陆法会。

天策府常年征战,马革裹尸者无可计数,那年大战西域敌寇,军队凯旋时,疲惫的幸存者无一人面露喜色,背上沉甸甸,仿佛挂牵满亡者们的报国雄心。故天策府统领李承恩委托少林寺为战死沙场的士兵们做一场水陆法会,既为亡灵作追善菩提,又借以救济六道众生、普超三界。

那时正值寒冬腊月里,天日短得很,寅时三刻,朔风乌天,没有一点晨曦未明的样子,李庭池提着长枪冲上少室山,却吃了一记闭门羹:大概是来早了,还不到开山门的时候。

月落乌啼里惨淡星子点了几点,似乎没多久就要熄灭了;年轻天策迎着凛风抖了两抖,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李庭池两只手抱在胸前,跺了跺脚,地上青石板实在透骨凉,站得久了,脚底也渗进一点一点的凉意来。他心里早就后悔起自己只仗着年轻身子骨好,就敢衣服也不添一件地冲上通往少林的曲折山路。于是只能靠着山门找个背风的地方待了,他一手里还握着枪,另一只手百无聊赖抠着木门上剥落的红漆,细细碎碎给人家抠下一堆齑粉来。

当他差点要将整扇门的红漆抠完,门里头终于传来咔哒一声。

里头的和尚卸了门闩,李庭池听得见他一声搁木头的响声,接着,紧闭的朱门终于徐徐打开了半边,吱嘎摇了一声,现出里面提着灯笼的人影,依稀是个僧人的模样。

那人抬头,也没意料到这么早门边便有人候着了,只看见门外一团黑黢黢影子,也是被吓到了,没憋住“啊”了一声,但又很快收敛了惊讶,低下头去行了个佛礼,顺势遮盖刚才的失态:“阿弥陀佛。”

李庭池心里想:竟还是个年轻的和尚。

和尚行完礼,抬起眼来:“不知施主这么早便来少林,是有什么急事?”

天色还是昏暗昏暗的,东边一点白光都没浮起来,唯一的光源就是僧人手里的灯笼,暖黄烛光透过薄薄宣纸透出来映在他的脸上,映得雪白,也照亮了他周身一圈的地面。

确实是个年轻和尚,比李庭池矮了大半个头,身上是木兰色的海青,头上没有戒疤,眉眼长得清秀,看样子必定还未及弱冠之年,但一言一行之间尽是红尘超外的气质。

“前阵子少林寺受天策府之托,为战死沙场的兄弟们做了场水陆法会,我此次来,是来问问法事情况。”李庭池也俯身还礼,想了想,又道:“天策,宣节校尉李庭池。”说罢看看那个和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请问小师父德号?”

和尚与他并肩,正欲引他往里边去,听到问话笑了一笑,回了个礼,“小僧释觉。”

接着又皱了皱眉,显出遗憾的样子:“只是水陆法会昨日适才圆满,李校尉迟来了几日。”

“噢……”李庭池语气里带了深深懊恼,“我昨日才得了归假,连夜赶来少林,没想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只脚本来要往门槛里跨进去,此时便收回了脚步,“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了。”仿佛刚才空等了个把时辰的人不是他一般。

和尚讶然地看着他转身又要走:“施主难得来了,不如取些《往生咒》的符咒带着,也好超度亡者得生净土。”

李庭池的脚在半空里又是一转,最后却还是没有回身,他稳稳摇头:“不了,若与小师父有缘,后会自然有期。”

说罢,他回头冲释觉笑了一笑。

释觉不好再留,便垂眉敛目还了一礼。

 

 

【二】

再上少林,又一年有余。

无论在朝在野,人人都有听闻:这是又要开仗了。

李庭池身上军衔也已升至从七品,身披银带碧服,策马扬鞭,独身又上少室,这回是为求一个得胜归来。

天策校尉不再是一年前那样莽撞上山的毛头小子,正经沐浴更衣、净手焚香,而后才敢在少林的大殿里拈三根香,恭恭敬敬对着拈花微笑的佛祖跪拜。

那日大殿里依然人来人往不绝如缕,李庭池也不过普普通通一个诚心求佛者,排了大半个时辰的队,摇到了说是灵验非凡的签,又找了大和尚解了签文,将那小小纸条妥帖安放在贴胸处,才走出大殿。

殿外朝阳初升,鎏金溢彩的阳光已经漫布,朱墙两旁桃枝沉沉仿佛不堪繁花重锦、将要坠地,粉色花瓣在风里空中肆意打转,微风里闻得着清甜香气。李庭池这才有空打量四周,发觉有不少面色如桃的少女三三五五也往求签处簇拥而去,想来是为求一签红线姻缘。

李庭池思量至此便忍不住咧嘴笑:谁能想到,人世姻缘竟要叫最不解男女俗事的和尚来断定,妙哉,妙哉。

正咧着嘴时,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木兰色身影,嘴角笑意不由更深。

“释觉小师父,你我倒是真有缘。”

释觉正俯身执帚,清扫石板上散落的花瓣,听见有人叫他,茫然抬头来看,清澈眼眸映着朝阳,明光透底,一眼便看见笑吟吟的天策。

释觉也笑,笑意浮上眼底,浅浅暖暖,“施主好记性。”

“该是小师父好记性。”李庭池把这句话推还给他,“我娘亲平素信佛,凡是遇到家人出行、福祸未定的事,总会来寺里参拜求个安稳,我今日来,也是为了求个内心安稳。”

释觉看他好久,不掩饰面上忧色,李庭池看不懂是为他而忧,还是为天下苍生而忧,而释觉最后只是道一声阿弥陀佛,叹息道:“施主是又要出征了。”他眉目间带慈悲之色,“不知这一仗过后,沙场又该添多少新骨。”

“也不知道其中会不会留我一骨。”李庭池自嘲般道。

释觉不知如何作答,神色讪讪,恐怕是不怎么会安慰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李庭池看他模样,又笑,主动岔开了话题:“还没问小师父为何要清扫这落花,石板青苔痕,再铺满粉白桃花,也煞是好看。”

释觉愣愣,迟钝了一会儿方摇头,“落花不净,多生妄想。”

李庭池摇头叹他果真不识风情,指指那群前来求签的姑娘:“人求姻缘签,桃花林下过,不也是人生美事?”又想起什么,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弯弯,“小师父是从小就在少林,莫不是从来不曾有过桃花债?”

释觉丝毫未察觉自己被调戏,只认真摇头道:“不曾。”

这回复太过正经,叫李庭池也没法再继续不正经,他便释然一笑,往桃花树上一吹,几瓣摇摇欲坠桃花因他这口气飞到空中,李庭池满意地看释觉身上僧袍缀上几点艳色,冲无知无畏的纯情和尚摆摆手:“小师父,我军明日便要出发,我要赶回洛阳了——你可要多与佛祖讲几句好话,保佑我平安归来啊。”

释觉在他身后依然是垂眉敛目,行一佛礼。

 

 

【三】

三访少室,又是一载春秋。

李庭池已经从无间地狱中打滚过一圈,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身上满是战场上留下的伤痕,有的伤口还未完全闭合,从雪白纱布里渗出丝缕艳色来,惨白的脸越发无血色。

初夏一夜大雨倾盆,李庭池靠着山门看面前凛冽肆意而下的雨帘,下垂的手臂仿佛千斤重,少林寺山门上那丹漆金钉铜环虽然近在眼前,却始终伸手够不到、叩不动,铺首上灵兽瞠目大口,仿佛是要将人整个吞噬。

身上已完全为雨水打湿,伤口大概也浸了水,又是要发炎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身体撑在长枪上,枪头磨损得厉害,枪身恐怕也不堪承受他人身之重,将要一折为二。

他说不出为何执着要来少林,或许是为了以空灵梵音超度身留战场的弟兄,或许是想要以这伽蓝雨露洗涤身上沾染血腥与杀孽,或许是不堪承受尘世那么多金戈之声,想要逃避这一场致命的失败。

不知隔了多久,雨仍然不停,有人来为他开门,山门咿呀作响,李庭池闭着眼,却猜得到来人是谁,他只是摇摇头:“小师父,我不进去。”是身不能动,亦是心不愿进。

来人看了他半晌,却没出声音,默默自己走开去了。

李庭池跌坐原地,忽然听得殿外雄浑钟声,一声盖过一声;他浑身一震,不自觉睁眼看向东方天空:雨帘之中,墨云漫天,本应初升朝阳被阻挡在重重灰云之后,只是那钟声仿佛穿透雨帘,击破长夜,势要为凡间带来无尽光明。

佛寺晨敲钟,紧击十八声,缓击十八声,不紧不缓再击十八声,而后反复,一共一百零八声,为警睡眠,也为除烦恼。

雨声里,悠扬钟声仿佛响在耳畔,响亮得让人耳膜震到生疼,李庭池只是侧耳听着,忽然漫不经心一笑,只是这一笑扯动了脸上伤口,又疼得人忍不住龇牙咧嘴,早就没了平时风华茂茂意气风发的模样。

钟声不知何时停,雨声不知何时停,释觉也不知何时又站他面前。

释觉站得很近,李庭池闻见他茶青色僧袍上檀香沉淡香气,忍不住歪了身子,整个人虚虚靠在他腿上,出口的声音游丝一般:“小师父……”

释觉撩起海青,蹲身下来,与他对视。他不是善于安慰人的性格,佛法烂熟于心,却不会口灿莲花用以与众生说法、施以慰藉,此时便只静静看着李庭池。

最后他说:“施主,你的衣服都湿了。”

李庭池诧异,诧异于对方总能每时每刻让他诧异,于是他又闭了闭眼睛,硬撑着说:“佛家言服饰皆是身外物,小师父如此挂怀心上,是心中有物、有挂碍,不诚心,不诚心啊。”

释觉看他还能与他玩笑,放下了些心,又固执道:“虽已经是初夏,你身上有伤,却也要多加注意。”

李庭池点点头,连声称是,却是疲累至极,再不能说出更多话来。

释觉见他如此,将他搀扶起,往寺内后院去。

李庭池几近昏迷,直到躺在床上也不见清醒,脸上泛起诡异的红晕,释觉摸了一把额头,摇摇头念一声阿弥陀佛,心想去找懂药理的师兄求助。

这时,床上昏迷的人却忽然挣扎了起来,呼吸急促,将醒欲醒。释觉吃了一惊,忙退回床边。

高烧中的李庭池神色狰狞,脸上伤疤未退,一时面色仿佛修罗,从唇舌之间吐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释觉不觉凑近一步倾听,而后全身一震:年轻的天策从牙缝间狠狠挤出一个“杀”字,即使昏迷,神色仍狠毒喋血,满布杀气。

释觉踉跄两步,眉目间添了一份悯然之意,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摇头,道一句“心有挂碍”。

 

 

【四】

李庭池病好以后,提着枪回了天策府,而后一去三四年,少林桃花开了又败,释觉终未再等到熟悉的人。

等到再来时,天策还是那个天策:剑眉星目,嘴角噙笑,眼底风流。

只是天策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天策:金带绯服,正四品下的怀化中郎将,虽只是二十余的青年,却因为边疆战功赫赫,平步青云,一年连升几级,叫众追名逐利者眼红不已。

“施主来少林所为何事?”方丈带了一众僧人在山门迎接,双手合十,有礼询问。

来客笑得洋洋,笑意落在嘴角却落不进眼底,轻浮风流地从口里吐出一个词来:“寻人。”

“不知中郎将所寻何人?”

李庭池笑得漫不经心,“听闻前些日子,有个姑娘上了少室山,却也没人见她出少林山门,老和尚,难道是你将人私藏了?”

方丈面色不改,背后僧人脸上却变了颜色:李庭池所说的姑娘,是出身扬州七秀坊的一个舞姬,来洛阳献舞,却在筵席上为中郎将看重,当场言辞轻薄之,那姑娘不堪其辱,拿琵琶往李庭池砸去,却被侍卫拿下,说是行刺,七秀好容易从天策府逃出来,一路直奔少林寺寻求庇护,如今已为七秀坊坊主派人接回;李庭池如今非说少林藏人,显然是一口栽赃,却无奈此人现在是圣上眼前红人,众人皆对他无可奈何。

“方丈老儿,别说你不知道此事,当日为那七秀开山门的人,难道不是你的弟子吗?堂堂少林,竟然也会做这等藏污纳垢之事……”李庭池叹息摇头,一脸痛惜,“果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你胡说什么!”有脾气火爆的少林弟子已经忍不住,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却正中李庭池下怀,不免又是一阵感叹:“啧啧,少林弟子如今都是这样浮躁,难说那七秀留在少林之时,没被这群道貌岸然之僧轻薄……”

“施主,”方丈终于出口打断这不堪入耳之言,他摇摇头,“当日,接纳那姑娘的确实是老衲的弟子,只是姑娘如今已经不在寺中,你若不信,大可搜寺。”

李庭池笑容越发灿烂,“搜寺?你少林这么大,本爷可没这个空,倒是那个敢随便收容姑娘的弟子,我是很有兴趣认识认识。”

方丈深深看他一眼,最后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施主可去后寺寻他。”

“后寺和尚那么多,我怎知要找哪一个?”

“我那弟子,法号释觉。”

李庭池闻言一挑眉头,“倒是巧了,正好是故人。”

只是没想故人之间终会以这种方式见面:释觉跪于一尊白衣观世音之前,收敛眉目,专心敲着木鱼;李庭池靠在殿门上,不耐烦听他声响。

“和尚,是你收留了那个七秀?”

木鱼声停住,释觉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杀伐袭身,满身罪孽,施主不该来少林。”

“我是问你,你可收留了那个七秀?”

“以战止战,以杀去杀,方可战、方可杀。”释觉摇头,“杀非肆意滥杀、战非争取名利。”

李庭池的脸色终于沉下来,“释觉,我耐心从来不好,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收留了那个七秀?”

释觉终于转身,缁色海青笼于身,面色沉静如水,手在胸前平举成佛礼,“施主堪不破,已成业障。”

 

 

【五】

李庭池最后一次步上少林,身披粗麻,手带镣铐,已是阶下囚。

昔日金殿上红人,官至正四品,因平日行为不端,常为人恶言,很快一朝跌下云端,昔日私刑滥杀罪证一样样为人列举,统统化为加诸自身之束缚。

提审之时,大理寺卿惜材,见他军功赫赫,问道:“中郎将,死前可还有什么愿望,本官可尽力助你达成。”

李庭池摇摇头,沉默了半晌,却又抬起头来:“当年与我征战兄弟,大多埋骨边疆,我欲往少林,为他们上最后一次香。”

大理寺卿与周围官吏对视一眼,最后准许。李庭池被一队人马押送,手带铐、脚带镣,一步步蹒跚上少室山。

上完香,李庭池环视四周,躲在殿外偷偷看他的僧人不少,却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庭池问方丈:“释觉何在?”

方丈摇头,“他不会见你。”

李庭池脸色发白,最后苦笑,连道几声好:“我是没脸见他。”

方丈不忍心,最终开口:“他在后院抄经。”

“抄的什么经?”李庭池目视无悲无喜的镀金大佛像,随口问道。

“是《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经》。”

李庭池一愣,脸上笑容加深,竟然点点头,面露喜色:“好,甚好,我犹记得,当时我第一次见他,他便问我要不要往生咒的符咒,没想最后,竟然是用来超度我往生净土……果真是缘。”

他翻身出寺,平静地对上门口官吏:“我心愿已了,该走了。”

他一生在沙场上不知杀过多少人,热血溅到脸上,很快被朔风吹得刺骨如冰,渐渐便连自己的心脏也冷了,眼里没有人命,没有怜悯,只为杀戮,只为上位,只为求一生朝露般的空虚繁华。

如今终于轮到他了。

幸好幸好,还有人会为他抄一段往生咒。

李庭池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六】

死亡也不过一瞬的事,甚至一丝疼痛也无,只不过全身一震,接着恍然:我是死了?

李庭池睁开眼睛,茫然望着天空,还在回味刚才那种深陷于无边黑暗的震动,最终咂咂嘴得出结论来:死亡,比起疼痛来,更可怕的是未知的茫然。

而他当下更加茫然的是:我怎么还没死?

李庭池勉力地从石板地上爬起身来,一脚提倒了靠在墙边的长枪,熠熠枪头,险些要把刚死而复生的天策再度戳死。

李庭池好不容易扶住了自己的武器,视线乱晃,刚好晃到一件熟悉的海青僧袍:释觉在一旁桃树下打坐,双足跏趺,手结三昧印,闭目凝神。

听到声响,释觉睁开眼来看他,李庭池呆呆回望他,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愿意见我?”

释觉面露疑色:“施主,你我今日初见,何来‘还愿见你’?”

李庭池惊讶,左右打量周围景色,确实是少林寺中无错,又低头打量自己的手脚,身上竟然连那些沙场的伤疤都不曾留下,多年征战磨砺出的粗糙皮肤也不见了踪影,唯有手掌仍有练枪留下的茧子。

“施主,你来参加水陆法会,却因为连夜赶路太过疲惫,睡倒在了桃树下,我不好叫醒你,只能在此陪你,论时间也不过大半个时辰。”释觉耐心解答,以为他是刚睡起忘事。

“水陆法会……”李庭池喃喃,“我不是没赶上吗?竟然赶上了?——竟然赶上了?!”最后一句他几乎是扯着释觉的衣袖吼出来的。

他看着释觉不明的惊讶脸色,摇摇头放开他,他忽然想起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自洛阳快马加鞭连夜赶来,站在殿外听了一场净土坛,因为赶路困顿,便坐在桃树下打盹,没想竟然睡了过去……

桃树下困梦,一梦南柯而已。

李庭池捂着脑袋,微笑起来,眼眶里却有酸涩之意,他摇摇头,似乎自叹:“幸好赶上了,幸好为时不晚,幸好我还有这一生,幸好我遇到你。”

释觉仍然静静看着他,听到这句话,也是展眉一笑,笑容里仿佛含着万千深意,他似乎一点不知晓,却又似乎明白了全部。

他只是轻声道:“这便是缘。”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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