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の世のものとは见へぬ桜の花

*闲来无事存个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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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佛]离相

 

四月,军队班师回朝,金戈铁马,巍巍壮壮,骑马立于首位便是天策,加封定远将军,一时金带加身,绯色官服,风光无二。

翌日便上少林寺,天策将军年少轻狂,进了山门不跪不拜,面对方丈,只说要求姻缘,惹得无数待字闺中的姑娘情思绵长,想入非非。

方丈已过耄耋,花白眉毛胡须,笑容慈祥面对着轻狂的年轻人,并无一丝不耐,只是应了声,亲自为他解了签,又邀他往寺里游看。

天策以前从未来过少林,此时也是好奇,便应了下来,跟在方丈身后,赏那深藏山中的千余楼台殿阁。

路过一处萧瑟别院,与外界姹紫嫣红春光不同,院中黄叶委地,石凳上枯坐一人,手里捧着一块木板,另一手是一把刻刀,正往木板上刻着什么,排列整齐,似乎文篇。

天策好奇问:“敢问法师这是何人?”

方丈看了一眼,道:“是一无根漂泊之人。”

天策不由叹道:“少林果真普济众生。”

方丈缓缓摇头,“施主看得出此人是来自何方?”

“我一俗人,怎么看得出来,看这打扮,恐怕是个丐帮?”天策笑道,他并无任何轻辱之意,只是看那人服饰破烂,又毫不在意,只专心对付面前雕版,不由玩笑。

方丈又摇头:“却是猜错,那人原本是个天策。”

天策着实愕然:“怎会?”

方丈捻着长须,为他缓缓道来:“廿余载前,军队凯旋,也有一人如将军般,受封得宠,连升三级,一时风头无二,也来少林求了一支姻缘签……”

 

那人名姓在渺渺年岁里已经被世人淡忘,只记得姓沈,当年不过弱冠,已是龙凤之姿,俊美无双,当日在少林求完签,亦是意气风发,要方丈作陪,与他游玩少林。

方丈当时亦好脾气,陪他往少林众寺去,边作适当解说。将军听得认真,不由出神,在朱墙一转角处,与一人相撞。

被撞的人手里捧着一叠刚誊写完毕的金刚经,经此冲撞,经文统统散在半空,佛言流连眼前,字句皆是般若,一时迷了人眼光。

沈姓将军忙致歉,隔着漫天纸页,抬头看见对面一青年和尚,眉清目秀,只是垂眉敛目,专心只顾拾取经文,对他歉意之语不言不语。

沈姓将军正值春风得意,从未受过人如此冷遇,便有些不服气,帮他拾了两张经文随意掷在他怀中,将怒气发泄到一旁的方丈身上:“法师方才解签,说我今日必能撞上姻缘,难不成竟然是寺里这一撞?”

方丈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为他介绍:“这是我门下弟子,法号延远。”

延远和尚对此丝毫不放在心上,收拾了经文便又自顾自离开了。

只是那沈姓将军却对此耿耿于怀,此后每次来少林寺,必定去找那延远和尚,非要找出些不称意来,又得意洋洋炫耀近来所得军功,但对方却总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样子,从未对此幼稚举动有过任何回应。

某次,沈姓将军又在延远院中逗留,延远仍低头捻着念珠,忽的开口:“将军的姻缘签上所写的命定之人并非小僧,将军不必再做纠缠。”

将军一时变色,拂衣而去,而后数月不曾上少林。

消息再传来少林时,那天策将军竟然加入恶人谷,成为王遗风左臂右膀,人称“修罗”。

 

“修罗承棠,”天策面庞凝重,“竟然是他……”再看向院中那痴人时目光已变。

方丈叹气,“纵然修罗,终不过凡人之身,又怎能逃脱尘世轮回。”

天策奇道:“是少林降服了他?”

方丈点头,却也摇头,“接下来的故事,容老衲再慢慢与施主道来。”

 

沈承棠再上少林,手中长枪喋血,脚下冤魂无尽。

少林之中人人闻之变色,十八罗汉的降魔阵都将要对着他使出来。

唯有延远和尚依然入定,坐在檐下抄写经文,沈承棠将那纸页扯过来,竟又是《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沈承棠随后大笑,将手中纸页扯得粉碎。

碎纸半空乱舞,延远终于抬头,两人隔着对望,画面竟如初见。

沈承棠道:“你可终于正眼看我。”

延远只是摇头,竟又是重复那句话:“将军命定之人非我。”

沈承棠面上变色,却生生忍了下来,反驳道:“你不是上天神明,怎知非你?我说是你,便就是你。即便命里不是,那我也要盗那命笔,改了天命。”

延远看他执念深植,无法再劝,念一声阿弥陀佛,低头去拾那碎屑。

沈承棠在一旁抱枪看他,延远拾了一日,他便看了一日。

 

半月之后,浩气盟围攻恶人谷,沈承棠单枪匹马迎战,杀敌无数,多少正道热血全洒在他那把长枪之上。

其中也有少林。

当沈承棠将长枪抽离一少林弟子打扮的正道胸口,他不由冷笑,狂妄道:“如今由我来掌命。”

那濒死的少林却在当时摘下头顶箬笠,露出一张俊秀脸庞。

沈承棠面色瞬白,周围风云变动都作虚空,身子直直坠入无间地狱。

延远眼观鼻鼻观心,双掌合十,行一礼,最后道:“非命定之人。”而后阵亡。

沈承棠当下溃败,一人一骑离开恶人谷,无人知他最终去处。

恶人谷的“修罗”在纷乱变动之中渐渐湮没无名。

 

“谁人想他竟然来了少林……”天策喃喃。

方丈伸出一手,指沈承棠怀里那块木板:“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他刻了整整二十载,刻完便将之击为碎屑,而后重头再来。”

天策凝望,一时无话。

两人默然,一直行至山门。

方丈对着他行礼:“施主,老衲几言相告:三千大千世界,相皆虚相,不可执念。行不可偏,身务必正,切勿重蹈旧人覆辙。”

天策仿佛醍醐灌顶,迷眼的荣华富贵都作烟云消散。

天策郑重回礼:“后生受教。”

一扬鞭,一人一骑远离这山中古刹,将二十年前那段情仇留在身后,迷障已解,再无留恋。

方丈捻着念珠站在山门,念一声阿弥陀佛。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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